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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一具屍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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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廣西的時候已經是傍晚,天邊一團雲被熏得黃澄澄的。走了好一會實在不認識路,只好坐上了路邊的“黑車”,一路顛簸到了柳江。

剛到柳江的時候,手機就響了起來,這回又是一個陌生的號碼,連歸屬地都是未知的,我看了幾秒後才接通了它。

那邊許久都沒有人說話,在我想要掛掉電話的時候,婦人忽然出了聲:“讓司機停車。”

雖然不太情願,但考慮到事關我爹,我還是開口說了一句:“停車。”

那司機用柳州話罵了一句,大致意思是在這地方不能停車,然而他還是把車停靠在了路邊。

孔小小剛下車就左顧右盼的,活像沒出過門的一樣,一邊說著:“怎麽在這地方停,剛是誰給你打電話了?”

我給那擺著張臭臉的司機付了錢,然後順著正前方看到了個頭發挽成髻,面色憔悴如灰的婦人。我對孔小小說道:“看,給我打電話的人。”

司機收了錢後一踩油門就把車開到了路當中,留下了一屁股煙。

那婦人四十多歲的樣子,她朝我笑了笑,嘴角扯得有些僵硬,眼神也是黯然無光的,看著就像一具活傀儡。

孔小小看了看那婦人又看了看我,忽然一把扯住了我後腰的衣服,緊張兮兮地說:“那女人不太對勁啊。”

我拍了拍她的手,說:“衣服扯皺了。”在孔小小松手之後,我才朝那婦人走了過去,一邊觀察著婦人的臉色以及神情。

婦人姓李,我姑且稱她為李氏。李氏身邊停著一輛輪胎和車身都沾滿了泥巴的面包車,整輛車看起來又臟又舊。開車的中年男人正探出頭來看我和孔小小,眼裏似藏著些好奇,問道:“你說的大師是這倆小姑娘?”

李氏沒回答他,她嘴角的笑意似有似無的,看著有些滲人,她說道:“麻煩您走這一趟了。”說完她便轉身打開了車門,坐到了副座上。

那門把上沾著些已經幹涸的泥巴,我猶豫了許久才嘆了口氣把門拉開,那泥巴一碰就落,沾了我滿手的泥。

孔小小扯了扯帽沿,站在車門外對我擠眉弄眼的,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。

我一看就知道,孔小小肯定是嫌別人車臟了,我朝她招了招手,無奈說道:“上來,要麽你就自己回去。”

孔小小顯然是不想一個人回去的,她遲疑了好一會才上了車,一屁股坐在了我旁邊,她拉了拉帽子轉過頭,壓低了聲音說道:“我看到那女人的時候整個背都涼了,你還敢上她的車,我覺得這一趟不該來啊。”

“是你自己要跟來的。”我看了一眼那開車的男人,又朝坐在副座上默不作聲的李氏看去,整輛車裏只有我和孔小小的聲音。我對孔小小也是服氣,在人家車上嚼舌根也不怕被扔下車。

我摸了摸手腕骨處的紅繩,過了許久才說道:“一開始給我打電話的老人講了客家話,你們不是本地人吧?上次我過來的時候大姐一直講的柳州話,我還以為你們是這的人。”

李氏沒有說話,仍是目不轉睛地看著窗外,反倒是那司機回了一句:“我們已經遷過來十幾年了,這裏的口音也學了個大概。小姑娘,你可以叫我陳叔。”

“嗯。”我看著李氏的後頸,總覺得她身上似長了些屍斑,但一轉眼又不見了。李氏的面上籠著一層死氣,按她請我過來的時間推斷,她要問的大概有關“死事”。

車拐了幾個彎後走上了山路,那路面坎坷不平,而且還狹窄得很,一側是陡坡,而另一側則滿是將枝葉朝路中伸去的矮樹,看著就是個殺 人藏屍的好地方。

孔小小一直往我這邊擠著,看著似乎愈發的不安了。她一邊看著窗外,一邊用手掐著我的大腿,幸好她力氣不大,不然底下肯定一片淤青。

車忽然猛地一顛,從一個大坑上壓了過去,顛得我有點胃疼。想了想,我問道:“大姐,家裏出什麽事了。”

李氏忽然繃緊了背,微微發抖著,過了許久才說:“我女兒失蹤了。”那聲音到最後已經被哽咽吞沒。

我拍了一把孔小小的手,她實在是把我掐疼了,我又問道:“什麽時候丟的。”

李氏想了好一會才把具體時間告訴了我。

太歲無氣,值符空亡,而六合又臨死門,可見情況非常不好。我思忖了一會要不要將卦象告訴李氏,還沒有開口就聽見李氏說:“如果人……不在了,你替我把屍首找回來吧,孩子還是得回家的。”

這並不難,比較讓我在意的還是他們手上為什麽會有另半塊虎符,我把孔小小伸過來的手又拍開了,說道:“可以。”

我沒有直接告訴李氏屍落何方,而她也沒有追問。陳叔直接把車開到了一個村子裏,沒過多久便把車停下了,說道:“到了。”

孔小小拉開車門,把行李箱給提下了車,她長舒了一口氣,小聲對我說:“早知道你是來這種地方,我就不跟著了。”

“嗯,怪我。”我擡手把她腦袋上頂著的帽子給擺正了,然後跟著李氏和陳叔走進了屋裏。

兩層的矮樓,上下兩個大窗幾乎占了整面墻,墻面上長著一大片黴斑,還有好幾道雨水留下的汙黑痕跡。

孔小小有些不情願地跟著走進了屋,然後在我耳邊小聲嘀咕了一句:“趕緊解決了,我們拿了東西就走。”

我看著李氏倒茶的身影,微微皺起了眉,同樣壓低了聲音說道:“這次恐怕要加班了。”那李氏實在是太奇怪的,她所做的事情以及她的種種表現都與卦象不符,這是我從未遇到過的。

孔小小被嚇到的,她這人完全藏不住秘密,臉上神情透露著絲絲恐懼,她拉住我的衣角,說道:“要不那玩意我們不要了吧?”

我實在是不想再理她,看著李氏放在我們面前的茶,對孔小小說道:“喝茶。”

孔小小吞了一下唾沫:“不敢。”

那玻璃杯裏還留著許多茶垢,我喝了一口便把杯子放下了。我說道:“人我肯定會幫你們找到的,能不能讓我看看你們手裏那半塊虎符。”

陳叔不解地轉頭看向李氏,問道:“這小姑娘說的什麽東西?”

李氏沒有回陳叔的話,她擡手將鬢邊的發繞到了耳後,神情淡淡的,說道:“找到之後,我肯定會把東西給你的。”

“行吧。”我從磨破皮的沙發上站了起來,又說:“那我們現在就走,把車開著往北面走,有陰溝的地方。”

陳叔用一種詢問的眼神朝李氏看去,李氏沒有表示,顯然陳叔並不知曉那半塊虎符。陳叔說道:“那我們走吧。”他伸手拿上了桌上的車鑰匙。

孔小小朝那行李箱看去,有些掙紮地問:“我要不要把箱子帶上。”

拉著個箱子實在太麻煩了,我掃了一眼那行李箱,說道:“放這裏,衣服沒了可以再買。”

“哦,那我把證件帶上。”孔小小摸了摸頭,把帽子往下扯了扯。

往北面走果然有道陰溝,那溝深得很,裏邊積了不少淤泥。這幾天大概下了雨,裏邊泥濘黏糊。

我、孔小小還有李氏站在上邊看,而陳叔卷起褲腳便往溝裏跳。出來的時候沒有帶上工具,於是他便用手刨挖著,沒過多久便成了個泥人。

孔小小往後挪了一步,湊到我耳邊細聲說:“不會真挖出具屍體來吧。”

我轉過頭嘲笑她:“膽子忘記從娘胎裏帶出來了?”

孔小小頭一扭,沒再跟我說話,嘴裏哼哼的跟只豬一樣。

陳叔挖了一側沒挖出來,又挖另一側去了,他用手背擦了一下額頭的汗,擡頭朝我們看上來,說道:“小姑娘,你別耍我們啊。”

我朝他看了一眼,把手腕上的紅繩轉了一圈,說道:“再找。”

果不其然,陳叔挖了一會就忽然停下了動作,他雙目圓瞪,手微微發起抖來,僵硬地擡起頭朝我們看來,嘴張了好一會才發出幾個音:“這、這……”

他面前的爛泥中露出孩童的一小截腿,盡管被泥裹著,但不難看出,那皮肉已經開始腐爛了。

陳叔深吸了幾口氣,彎腰把泥裏的女娃給挖了出來,而後腿一軟便坐在了溝裏,難以置信地盯著那屍體看。他眼睛有些紅,看著像要流淚一樣。

我蹙眉沒有說話,按李氏給的失蹤時間推,孩子是自己掉溝裏去的,但如今再反推,竟又顯示是歹人所為。我不敢斷言孩子究竟是被害還是其他,因為卦已經變了。

這卦變得離譜,九星八門亂得一塌糊塗,處處都充斥著矛盾。我心想這卦本不該這樣,難道是有人出手擾亂了卦理?自然萬物是順應日升月落的,但因外物而脫離運動軌跡也不是沒有的事。

孔小小本還是扭頭看著另一邊的,聽到陳叔的話後,忽然朝我走近了一步,她眼珠子轉來轉去的,不敢看陰溝裏的屍體。

我本來想再諷刺她幾句,但我忽然就楞住了。我發現剛才一直站在我們身邊的李氏竟然不見了,就像憑空消失了一樣,悄無聲息的。

就在這時,我的手機忽然響起,是從家裏打來的電話。我蹙眉看著坑裏仍未發現李氏不見了的陳叔,慢慢接通了電話。

閆小燕在那一頭著急地說:“聶姐姐,家裏進賊了,那個紅玉骨灰盅不見了。”

登時我手一緊,把手裏的紅繩給扯松了一些,那串在上面的白珠子墜在掌心前,我握起手指動了動那珠子,說道:“我知道了。”我心想,究竟是誰費勁心思地把我們引來廣西,他要那骨灰盅有什麽用?

我掛斷了電話,緊盯著溝裏的女童屍體,忽然明白過來。

“怎麽了?”孔小小緊張地問道。

我皺眉說:“失算了。”

李氏已經死了,施法者用小孩的死卦混淆了李氏身上的死氣,他三番兩次變卦就是為了讓我們不覺真相,實在是個高手。

陳叔還沒有從悲傷中緩過來,我轉過身朝村子的方向走去,一邊對孔小小說:“走,我們去找李氏的屍體。”

孔小小目瞪口呆:“她剛剛不還在這裏嗎,什麽時候死的?”

我瞥了她一眼:“那是馭屍術。”別人都已經給我們下馬威了,我們這時候要是順了他的意退縮,那和王八有什麽區別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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